「嗶嗶嗶嗶!嗶嗶嗶嗶……喀!」
一如往常,八點半鬧鐘的喧囂打破了晨間寢室的沉默,今天是星期六--一個脫離工作壓力而無憂無慮的日子──和星期日不一樣,後者因為要面臨隔日的症候群而放鬆不起來。
於是又一如往常地盥洗之後,從冰箱裡拿出鮮奶然後坐在寢室電腦前。開機後,第一件事即為打開電子信箱,我想很多人都跟我一樣是以如此的例行公事生活。
讀取完之後,眼尖的我馬上發現有封信破壞了收滿廣告信的往常:它的主旨是「紅色炸彈!」好吧,坦白說我有一股想把它當廣告信刪除的衝動……
點進去一瞧:「親愛的張顥德先生:與你不見已有五年餘,我最不能忘記的是你的綽號『鬍鬚張』……客套話到此為止,直接講重點~我要結婚了,念在大學時代你我這麼好的交情,炸彈不炸你真是太可惜了。我們要先統計一下印喜帖的數目以免讓太多樹枉死,要來的話就回個信,順便告訴我寄件地址,謝謝囉! 敬祝 安安 芳綾 上」
「『安安』……」我不得不吐槽,「這不是正式書信嗎!?」
算了,反正不過就是封網路上的email,計較這些也沒什麼意義。那麼在回信之前,先來說說這個芳綾吧,她是我大學時代第一個認識的女生,後來甚至是和我交情最好的女性友人,我們曾以「相見恨晚的青梅竹馬」互稱。
她是一個熱愛機械的神奇女生,之所以會認識她就是因為一年級的機械組裝實驗,當我自行操作「卡關」的時候偷看她的作品而被她發現……
「欸!?我以為男生在這方面都很強的說,」她發現我的行徑之後便開口數落。
「這叫做『種族特異性』,」我說,「借我看一下嘛。」
她用雙手環抱住她的「寶貝」並問道:「你剛剛說什麼性!?」
幾個同桌的同學轉頭往我們這邊看,沒弄清楚前後文的他們大概在想我們的「進展」可真快。
「下課的時候再跟妳解釋,拜託,讓我看看。」
「好吧,」她把手鬆開,「不過下課就是中午了,你要請我吃飯!」
「什麼……妳可真是會討價還價啊。」
「不然你們男生總是說要解釋來塘塞,結果根本只是躲避責任。」
「呃……」其實她講的也不能說錯。
「不管啦!這是我的寶貝,你要對我負責!」其他人又轉頭往這裡看,再度增添了幾分尷尬。
「好好好,我負責就是了。」
「耶!」她笑了笑,「那您慢看。」
後來老師因為看我們表現良好而提早半小時下課,不知怎麼的我的心裡竟有些愧疚──即使我還得請我的「參考資料」吃午餐。
在學校餐廳裡晃來晃去,她似乎抓不定主意……
「欸,」她說,「你有沒有什麼建議要吃什麼呀?」
「這個問題問我就不對了,我沒有吃午餐的習慣。」
「欸!?」她似乎有些訝異,「為什麼!?」
「呃……」幾乎每個人聽到都會問,「我有點懶得解釋。」
「好吧,那……我要吃那個!」
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,非常令人感到不意外的是學生餐廳裡餐點單價最高的麥當勞。
「我先把錢給妳點餐,然後我先去看看要坐哪裡。」
語畢,我拿出皮夾,但她馬上把我的手拍掉。
「妳幹什麼!?」這句話在瞬間脫口而出。
「別這麼兇,陪我點餐嘛,這樣請客才有誠意。」
「好吧,妳說的算。」
「我要一份三號餐,」她轉過頭來,「你也多少吃一點吧!?」
「唉,」我輕嘆一口氣,「那我要一份薯條。」
「一起的嗎?」店員問。
「嗯。」
找到位置坐下後,她和我都沒有馬上開動,就這樣過了大概十秒鐘……
「妳不吃嗎?」我問。
「我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開始吃。」
「欸?」我拿起一根薯條,而她也拆開她的漢堡包裝,不過她的雙眼還是直盯著我看,似乎在等我把薯條放入口中才要準備開始吃的樣子。既然如此,我就把薯條意思意思丟進嘴裡。
「對了,」我看著她咬下第一口漢堡,「妳叫什麼名字?」我想這是一個打破沉默的好問題。
「你都沒在記同桌同學的名字嗎?我都知道你叫張顥德了耶!」看得出來她是忍不住挖苦,「我叫李芳綾。」
「喔,」我拿起第二根薯條,「謝謝妳記得我的名字,但是我比較喜歡大家叫我『鬍鬚張』。」
「欸!?這暱稱是怎麼來的?」
「我今天早上才刮鬍子,所以看不太出來,但過了兩、三天之後就會長成茂密的鬍鬚了。」
「這樣子啊,真有趣!」
「嗯,就是這樣,」這種時候都不知道要回些什麼,「妳怎麼會想要進來讀這種機械相關的科系?」
「嘿嘿,不是每個女生都不擅長工科的……我從小就被工程師老爸猛灌輸機械組裝的觀念,所以當初考大學的時候才填這個系。喔!你說這叫什麼性?」
「『種族特異性』,」我說,「就是指在同一個種族裡面──比方說男生或女生當中──不是每個男生都很擅長理工,或是妳剛剛說的:不是每個女生都不擅長。」
「喔、喔!你怎麼會知道這種奇怪的名詞?」
「家母是高中生物老師,所以有些生物的專有名詞我是略懂略懂。」
「聽起來挺不錯的耶。」
「還好啦,當妳有個教職父母的時候,總是會覺得自己像他們的學生而不是小孩。」
「呵,不過我們本來就是從父母身上學東西嘛。」
「這樣說也沒錯啦……」
我們就這樣伴著午餐、小聊了一會,甚至交換了社群網站的帳號,然後一起去上下午的必修課,她和我並沒有坐在一起,試圖製造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假象。不過幾個在中午看到她和我一起吃飯的同學還是有些議論,而且加上我們實驗課同組的關係,常常都要一起討論功課,於是總有些同學認為我們真的是男女朋友──雖然我們都矢口否認。
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,我們也漸漸成為無所不聊的朋友,彼此分享生活上的喜悅、共同承擔課業上的挫折。在大二那年,我們又相約一天坐在學生餐廳的麥當勞吃午餐,而我還是和去年一樣只點了一包薯條……
「欸,鬍鬚,」她都這樣叫我,「想不到一眨眼的時間就已經一年過去了。」
「是啊,總覺得大學的時間過得比高中還快很多,什麼事情都沒做也過了一年。」
「呵呵,不過一年級本來就是都在學一些基礎科目嘛。」
「希望今年開始學的知識能更實用一點,理論性質的東西讀起來真讓人吃不消。」
「嗯!想想比較有趣的科目大概就是去年的機械組裝實驗了吧?」
「的確是,而且那也是讓我們認識的課。」
「嘻~」她笑了笑,「現在回想起來,當時的你還真是青澀呢。」
「妳、妳說這什麼話!?」
「當時還不是因為你想偷看我的作品才有今天的你~不然你大概要被當啦!」
「哪有!頂多就一項操作實驗成績不及格而已嘛!」
「你確定只有『一項』?」她還特別加重了語氣。
「好啦,呃……應該有好幾項……」
「看唄!嘻嘻~」她突然笑了出來。
「有什麼好笑的!?」這時候我似乎有些惱羞成怒。
「偶爾和你這樣鬥鬥嘴也是挺有趣的啦,呵呵。」
「嗯……要是我們早在國、高中的時候就認識的話就好了呢。」
「對啊、對啊!你我真是相見恨晚的青梅竹馬呢!」
「哈哈,這稱號我喜歡!那麼……今後的大學生活也請妳多多指教囉!」
「呵呵,互相互相啦!」
後來我們一起參加了許多系上的活動,正所謂二年級是大學生活裡面最能表達自己青春洋溢的一年,剛入學的時候只會讓學長姐們認為我們身上只有「濃濃的菜味」;再過一年(三年級)的時候就會開始嫌東嫌西,要畢業的時候都忙著闖各自的將來去了,不太可能投資多餘的心力在學校活動上面。
於是又匆匆忙忙過了大學生活第二年之後來到大三,三年級的課業相對前兩年來說算是相當輕,這時候就有許多同學都在想未來的出路如何,甚至也有人開始去打工累積工作經驗等等,我本來想說芳綾應該也會開始忙碌的經驗累積生活,沒想到她的生活竟過得挺愜意……
一日晚上九點多,在宿舍寢室裡,我決定要問問芳綾對於未來的想法……
「欸,芳綾,」我看她時常掛在網路上,似乎一點也不忙碌的樣子。
「嗯?」連回話的速度也是十分飛快,真不愧是當今最流行的社群網路,「怎啦?對了,我有事要找你。」
「啥?」
「你先說吧。」
「妳……大學畢業之後有什麼打算啊?現在同學幾乎都在準備自己的未來,妳不緊張嗎?」
「有什麼好緊張的?反正又還沒畢業,等畢業之後再打算就好啦~」
「這樣子啊,」對她這樣的回答我並不太意外。
「既然你會問,那我也來反問你好啦~不過我猜想你的回答應該也跟我差不多。」
「真不愧是培養了兩年的默契,哈哈……我的確什麼都還沒想,只是想拿妳的想法參考一下。」
「那很抱歉讓你失望了呢,呵呵!」
過了三、五秒鐘,我見她沒有繼續回話,便決定開口問:
「妳剛剛說要找我,什麼事?」
「噢!對、對!我要問你一個很嚴肅的問題,我希望你能稍微調適一下心情。」
「(什麼事情這麼恐怖啊?)」我心想,「那給我五秒鐘。」
我看著電腦桌面上的小時鐘,絲毫不差地經過五個刻度之後,她打出了一句幾乎可以改變我人生的一句話:
「你……可以當我男朋友嗎?」
光是看到這句話就足夠讓我有從七樓高的寢室陽台跳出去的勇氣……或是說絕望,不對,這種時候到底要用什麼詞來形容我當下的感受啊!?
「妳是認真的嗎?」我好不容易終於冷靜下來。
「我當然是認真的啊!」這句話讓我又傻了一會,「不過我話還沒講完。」
「還、還有什麼……」我的膽子根本被這幾句話嚇破了。